他斜過眼神看著那人輕輕揮動著雙手帶領著伴奏,手中純白的指揮棒和身上的白色西裝一樣,散發著一種神聖的氣息,他彷彿可以看見他後面散發著光芒。銀色的馬尾在背上輕輕滑動,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那彷彿外邊煙火般燦爛豔麗的一戳紅髮微幅的擺動。
舞台另一側是屏息以待的觀眾,等待著他的獨奏部分。
海頓的C大調大提琴協奏曲。以大提琴為主軸的一首優美曲子。
不爭氣的紅了紅臉,將視線轉回琴橋與紙板上,他提起由白馬尾巴鬃毛製成的、昂貴的、那人送的弓,在C弦上摩擦,擦出一記響亮的、響亮的……
愛情。
※ ※ ※
那是在去年的事情了。
自從Atlantis音樂學院的風靡人物冰炎畢業後,學校的管絃樂團開始一蹶不振,主力的樂手通通跑光光,據說那年的公演票房慘不忍睹到連主神都要哭了。至於那些人是跑到哪裡去呢?跑去了冰炎指揮的樂團。
冰炎是誰?
冰炎是上一屆畢業的俊美到鬼哭神嚎魚沉到海底淹死大雁掉下來摔死的指揮系學生。他以短短四年修完指揮系的必要學分還副修了小提琴與鋼琴,根據「冰炎冰炎I LOVE YOU後援會(簡稱王子後援會)」的描述,他們的冰炎王子不但是帥氣而且不是普通的王子,他可是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長笛豎笛雙簧管低音管小號長號低音號法國號薩克斯風連打擊也會的鋼琴王子喔喔喔喔喔喔────!
「鋼琴王子……噗。」褚冥漾一邊忍笑著翻閱著校刊,一邊偷瞄一旁臉色已經臭到不行的冰炎。
「褚!」看見褚冥漾的偷笑,冰炎惱羞的拿起蔥往褚冥漾的頭揮去:「不准笑!」
將蔥丟進籃子,冰炎推著推車繼續往前走。
「不、不笑就不笑,犯不著打人吧……而且還用蔥……」咕噥著,褚冥漾將校刊丟進背包小跑步跟上冰炎,在彎過冰櫃時他小聲的說了:「啊……是魚丸……」
沒想到原本走離有段距離的冰炎立刻折返。
「要買嗎?」
「摁?……嗯。」邊點頭,邊挑選口味。褚冥漾扁了扁嘴。
對方總是這樣,又暴力又愛生氣,但卻溫柔的不著痕跡。怎麼說呢,就是總是很嚴厲,不論是在樂團或是日常生活,
但實際上卻很疼他又很擔心他。
例如,明明只是剛好住在隔壁,但冰炎總是會找他一起吃飯;早上睡過頭時冰炎也會叫他(雖然方式很……嗯。);又或許在樂團開始練習前,冰炎都會提醒他哪些要注意點,才不至於丟臉尤其他褚冥漾可是大提琴首席。
這樣講下來有問題欠缺別人提醒的都好像是他褚冥漾?
在一起之後,更是變本加厲的,連自己的房間鑰匙都被冰炎拿去保管。冰炎畢業後也被挖角到他自己指揮的樂團。
同樣的也是繼續當首席,但他實在是覺得壓力好大啊啊!!
先不說指揮冰炎好了,校刊上面描述冰炎的威能十之八九都沒有錯,但是!!
這個樂團真的太恐怖了!!!真的不是他在說!!!
組成成分陣仗也太耗大了吧!!!入團時他還只是一個在學學生啊!!!先從管樂說起好了,小號首席可是樂界人人說好、人人說讚,英俊風流倜儻人品也好的沒話說的阿斯利安耶!!!現在有人找他去演奏都要開出天價了可是他居然會來當首席也太扯;又不說長笛,和冰炎同年的笑面虎(?)夏碎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死巴在夏碎旁邊的千冬歲也就是褚冥漾的好同學,吹奏的雙簧管技術可是學校一等一的優。再看看弦樂部份好了,穩坐在小提琴首席位置的是好朋友之一的米可蕥就夠罩了吧!!
那他呢?
他不過就是一個平凡的要命的普通人啊!可以當上學校樂團的首席是意外,到冰炎的樂團裡當首席根本就是掉入陷阱吧!
然後他們還為了這件事吵了一架。第一次吵架,之後和好其實也不過是睡一覺起來兩個人氣都消了這樣。
俗話說的好,有一就有二。
第二次。
就在他們買完食材回家的路上,冰炎忽然跟褚冥漾說有表演。
「喔……表演什麼?」他們手牽著手,走在巷弄中。昏暗的路燈閃爍不明,褚冥漾回答的也很心不在焉。
「協奏曲。」冰炎側過頭看了一下褚冥漾說「昨天才決定好的,音樂廳也借到了。」
「什麼時候?」沒有多想,想說表演這些事向來都是他們那些學長級的在處理的。
「下下禮拜。」冰炎冷笑了一下,這麼說。
「咦咦!!!」明顯被嚇到,褚冥漾放開冰炎的手停下腳步:「演奏什麼曲子?」
「海頓C大調大提琴協奏曲,開場是練很久的布拉姆斯,你不用參與。」冰炎停下腳步,彎下腰盯著處冥漾說:「要麻煩你的獨奏了,首席。」
他就知道沒好事!!!!!那首雖然練過很多次了但是他還是不熟,而且,他一點都不想獨奏!!!
「我不要。」瞬間臉臭,褚冥漾表現出很為難的臉。
「沒有什麼要不要的。」直接否定褚冥漾,冰炎繼續往前走。
「我當然不要。」
「……褚。」
冰炎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就站在原地不動噘著嘴瞪著自己的褚冥漾。
氣氛,一、觸、即、發。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褚冥漾在練琴。
褚冥漾經常覺得這一切真的是得來不易。想當初在音樂大學的術科考試那天,他背著琴規規矩矩的看到綠燈才過馬路,卻在半路被機車撞,琴沒事但是人卻摔得這邊一個破皮那邊一個傷。等到都進了預備區才發現譜因為跌倒時整個包包都泡進水窪,全部溼透糊掉。
不幸中的大幸大概就是自己都事先背好譜了,才驚險的過了術科考試。
好不容易入學了,但他發現同學都比自己想像中的強了很多。所以他只能拼了命的練習,讓自己的程度追逐的上他們。後來也意外的成了學校樂團的首席,既然如此他就只能更加的拼命、拼命練習、練習再練習。
星星要那樣的閃耀一定是經過了時間與虛無的磨練,才能受到太陽的照射如今閃閃發光吧!
他就這樣想著進行慣例的練習。
說是慣例的練習,但是每天都練習樂團的譜他也是挺吃不消的。這種時後他都會拿出自己最喜歡的一些較為輕鬆的獨奏曲目。這天他選的是巴哈的無伴奏組曲。
溫柔醇厚彷彿中古世紀大鍵琴發出的美麗和聲,向主神祈禱虔誠信念,就從一個低沉G音開始。無伴奏組曲前奏曲,這是他最喜歡的。巴哈本來就是一個宮廷樂師,他傾注了一輩子的生命力譜出對神的崇敬,就像這首充斥了滿滿的溫厚情感,令人感覺到彷彿有人聲正竭盡力氣的唱和著。
他拉著拉著,左手輕柔的撫過弦,右手感受著弓毛摩擦的力度,就在最後一個和音逗留在弓尖時他睜開雙眼,發現冰炎就靠在練習室的門邊看著他,目不轉睛的看著。
「請、請問有什麼──」他緊張的放下弓置於譜架上,將琴放在一旁。
「……。」
但是沒有等到褚冥漾起身,冰炎就轉頭走掉了。雖然很莫名其妙,但是他總覺得,冰炎看著他的眼神、似乎在笑。
幾天過後他搬進了學校附近的公寓,才赫然發現自己的鄰居正巧是冰炎。
他真的只能說,這一切真的得來不易,這一切真的、太過奇蹟。
那他為甚麼跟冰炎吵架?
一個人吃著飯,褚冥漾抬起頭來看向緊閉的公寓門。
明明決定了,要好好珍惜這些,但是自己卻……不、不對,有問題的怎麼會是他呢?明明就是冰炎的問題為甚麼他非得煩惱東煩惱西的呢?
放下筷子,他收拾了碗盤放到洗碗槽中開始沖洗。這幾天的天氣一直很冷,流出來的自來水也令褚冥漾的手漸漸麻痹但卻逐漸的發紅。
像是對發麻的手沒感覺似的,褚冥漾扭上水龍頭,就走回不大的房間中練起了琴。
海頓的C大調,不會太難,但是卻要有一定的技巧。他其實就只是不安罷了,害怕自己是否能夠勝任獨奏而已。
冰炎的樂團很棒,他很喜歡。因為在那個樂團,因為冰炎,他結交到了許多朋友,可以談笑、共同遊樂的朋友,但不只是這樣,他們、都是願意和褚冥漾一同共患難的朋友。
如果自己的獨奏毀了樂團的名聲該怎麼辦?
他擔不起也不願意擔。這就跟他現在所被困住的牢籠一樣,名為愛情的牢籠,他掙脫不出卻十分眷戀。他有點蠢蠢欲動想要測試自己的能耐,卻又害怕著。
鋼盾與長劍,一進與一退,就是如此的矛盾啊他自己。
闔上譜,他瞇起眼模擬起了現場表演的感覺。但是就在手指觸碰到鋼弦時他忽感刺痛不已,原來是因為方才洗碗時,雙手都冷的刺麻,只好暫時作罷。
氣餒的放下琴坐到床上,盤著腿以後腦抵著牆壁。他想像著冰炎也許也正做在床上,皺著眉毛擔心他……不,八成在看譜,在思考表演的事情。
想到這裡就一陣無力,褚冥漾順著牆壁癱倒在床上。溫暖的床鋪令他昏昏欲睡,沒多久他也進入夢鄉。
隔天當他醒來的時後,發現身上蓋了厚厚的被子。
爬起身來揉了揉眼睛,不意外發現一旁譜架上夾了一張小紙條。
吃早餐。
上課。
下午三點練團。
簡單的四行字扼要的交代了他們共同的行程。雖然很不情願,但是他還是有乖乖的吃早餐,乖乖的去上課,乖乖的在練習時間練習,乖乖的……到合奏室報到。練習的時候大概就是冷戰的那種感覺,誰也不搭理誰。頂多就是褚冥漾有錯誤的地方,冰炎會提出指證,沒有生氣,卻不帶一點情緒起伏。
只有一雙皺緊的眉頭,和像在等待什麼的眼神。
直到表演的那天到來,雖然很心不甘情不願,他還是準時到達。他背著琴推開休息室的門,他看見坐在角落椅子上的冰炎正翻閱著他們的表演曲目,完全沒有抬頭看他,沒有跟往常一樣、也沒比較特別的舉動或是對他說些甚麼。
「漾漾!」半恍神的拆開琴盒,米可蕥興奮地拿著小提琴跑向前來:「今天的表演漾漾獨奏準備好了嗎?」
「嗯、摁。」
「漾漾要加油喔!」側過頭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米可蕥握住好友的手,像是看透了一切似的:「漾漾一定要相信自己也相信冰炎學長喔。」
「咦?」
相信自己、相信學長……嗎?他一直都很相信學長的吧?
褚冥漾回想了一下冰炎當出邀約他加入樂團的那個神情,自信的笑容中令他印象最深的莫過於那雙眼睛,閃閃發亮宛如紅寶石。修長的腿包覆在剪裁合身的牛仔長褲,白色的襯衫和他一頭銀色的頭髮在逆光之中揉合一片,只剩下熊熊燃燒的艷紅──
「加入我們,褚。」
最後自己就敗在這笑容之下,傻傻的點了頭。
就是那個自信的笑容,他才義無反顧的相信冰炎,將一切都交給他。
那他是在怕甚麼?如果一開始就決心不再膽怯的話,那他為何還要質疑冰炎的決定?
褚冥漾緊緊握住琴頸,看著放在椅子上的弓,他們交往那年冰炎送他的弓,有著純白色尾毛,尾端旋鈕的地方鑲了一顆紅色寶石。
他抬起頭。
人聲嘈雜。
站在後台就可以想到今天的表演,觀眾席肯定大爆滿。
褚冥漾緊張又彆扭的拉著身上的襯衫和領帶,扶著琴的手已經溼透了。他抬起頭來看向站在最前方的冰炎,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點了點頭。
等到後台工作人員指揮著大家準備,燈光驟暗,紅色的絨布簾幕拉起,所有團員抬頭挺胸的走上舞台,演奏著開場的布拉姆斯,唯獨他沒有上場。待到前面幾首演奏完畢,打擊樂的變換也都就定位了,他步上舞台,一步、一步、緩慢地慎重地走到距離指揮台不遠的一張面向觀眾席的椅子前。隨後冰炎也重新向觀眾致意,褚冥漾將琴放置就定位後,像冰炎微微頷首,然後坐下。他可以清楚的聽見觀眾們的屏住呼吸的聲音。
褚冥漾斜過眼神看著冰炎輕輕揮動著雙手帶領著伴奏,手中純白的指揮棒和身上的白色西裝一樣,散發著一種神聖的氣息,他彷彿可以看見他後面散發著光芒。銀色的馬尾在背上輕輕滑動,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那彷彿外邊煙火般燦爛豔麗的一戳紅髮微幅的擺動。
聚光燈罩的他有些泛熱,果然不是很習慣穿西裝。
海頓的C大調大提琴協奏曲。以大提琴為主軸的一首優美曲子。
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他提氣了弓,在C弦上摩擦出──
他的愛情。
觀眾爆喝、起立鼓掌。
褚冥漾直到聽見觀眾們不斷的吹著口哨喊著Bravo才回過神。他起立,左手握著琴頸和弓,微微點頭向所有人致意。然後他轉過神看向冰炎,發現冰炎正拍著手、笑彎了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自己。
紅色的絨布簾放下,掌聲還是沒有停歇。
褚冥漾就這樣和冰炎對望,若無旁人。一旁的團員識相的退離舞台,千冬歲向前接過了褚冥漾的樂器,留下兩人。
除了掌聲和歡呼之外,褚冥漾覺得他好像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和怦然狂跳的心跳聲。他看著冰炎一雙深沉如同香醇紅酒的雙眼發傻,腦袋想著要如何道歉但卻找不到一個最好的說法。掌聲一直持續著,讓他感覺時間漫長到已經過了好久。
還在害怕嗎?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了吧?都已經全心全意的相信著對方了,那麼就不要再害怕了。停止了想為自己賭氣造成兩人間的僵局道歉的念頭,他這麼想。
然後,褚冥漾拔腿向前跑──
鼓起勇氣吧!
「學長……」他撲進冰炎的懷裡,撞上他厚實的胸膛,得意的聽著冰炎的悶哼。
因為相信著就算跌倒了他也會接住你的。
所以跑吧,相信對方然後跑進那不確定的未來之中。
跑吧。
-後記-
這是鮮網的櫃賀wwwww至於幾櫃了就消音一下吧不要太介意。
這次選的題材是我很熟悉的音樂
其實我一直想要藉由寫作的方式跟所有人宣傳一下古典樂的美好可是還是很難呢。
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說得這些日子是打從寫輓城之歌開始。
啊,下面都是碎碎念所以就先感謝大家的鑑閱了。
不想看可以直接關掉沒關係。
一開始我是不喜歡架空的,因為很麻煩。本來預定的結局也是BE但是因為很多事情所以、就是,嘿嘿(???
對我來說寫作什麼?
對我來說寫同人是什麼?
到現在這些問題都還沒有答案。
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一個很柔軟的人。多聽多看多想,然後把自己的結論變成一篇篇可以感動人心的文章。
不過我真的還太嫩了啦,還有待修練。
只是我還是很感謝、不管是鮮網的投票、送禮、會客室、加櫃或是在網誌裡的留言的每個人。
你們的心意我都收到了。
在過一兩個月──這只是保守估計──我可能就得拋下專欄啊網誌什麼的離開了關起來念書。等到我考完試,那個時候,還會有多少人在等著我呢?我有的時候會這樣想。
只是,我又希望所有的人都可以忘記KURU這個人,我會用盡全力的考上好學校,到時候,我也許會換個面貌、換個風格、換個個性,那個時候,可以請大家再重新認識我嗎?
果然還是會捨不得。
我在特傳這個圈子裡交到了很多朋友,有沒見過但一定是很可愛的人也有見到了會嚇一跳的大美女XD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個性,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文風
每個人都好棒好溫柔,總是在我陷入低潮時不斷替我打氣
我在特傳這個圈子裡學到了很多不同的東西,對不同事情的看法又或是在寫作上不同的技巧
有件事說起來也很好笑,寫這些文章的同時竟然也在精進著我的寫作文的敏感
有的時候我還為了想要上傳文章而和房東太太吵架
超大逆不到的說,抱歉,房東太太。
這些日子我有比較長大了吧?
我有沒有成為我所希望的、溫柔的人呢?
我有沒有成為一個值得等待的人呢?
這些問題會一直懸在這裡,直到我考完試再次回來的那個日子。
感謝看到這裡的你,感謝一直支持著我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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