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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祭典。

相傳這是以前,在戰爭之後,人們用來犒賞獲勝的武軍所舉辦的為期一週的宴會。但是到了後來逐漸變成一種、類似慶祝新的一年到來的祭典。每個家族會有每個家族的活動,市集也會變成一個又一個賣吃賣喝又有的玩的攤販而不再單單販售日常所需。

公會也會大手筆的施放煙火,也會設置表演舞台,邀請各族派出表演者參與表演。

褚冥漾被邀請到雪野家參加族內祭典,經過族長然的同意,他幫忙完族內的事情後,便出門了。

妖師一族不舉辦慶祝,光是避人耳目就很辛苦了,又何必自找麻煩呢?所以大部分的族人都只參加鎮內的活動而非待在宅中。

 

「千冬歲──!」

 

褚冥漾跑的氣喘吁吁,大老遠就開始呼換穿了一身正式和服的同學。

 

「漾漾!!」千冬歲聽見褚冥漾的呼喚,轉過頭對他揮著手。等到褚冥漾在自己面前站定,盯著褚冥漾半晌,他拿出一個能劇面具給褚冥漾:「來,這給你。」

 

「這是……」

 

「心情不好就不要勉強自己笑,不想讓人擔心的話就暫時用這個擋一下吧!」看著褚冥漾,千冬歲推了推完全沒有下滑的眼鏡如此說到。

 

「啊……」然後褚冥漾扯開一個微笑,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情緒有那麼明顯,走向前拉住千冬歲的手往雪野本家走:「謝謝。」

 

喀嗆喀嗆。喀啦喀啦。

工具敲擊的聲音環繞在四週,千冬歲的木屐撞擊地板的聲音清脆的碰撞著褚冥漾的耳膜。但是那些聲音形成了一個隔膜,褚冥漾覺得自己在這之中卻又覺得好像被甚麼包覆住給隔開了。

 

 

好像夢啊。不,那本來就是夢。

但是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夢呢?

 

 

 

褚冥漾覺得呼吸有點沉重。

 

吸──吸--吐──、吸--吸--吐──。

 

「漾漾在作拉梅茲呼吸法嗎?」千冬歲笑了笑,然後重新整理過了和服衣襬:「會太緊嗎?」

 

搖了搖頭,褚冥漾看向窗櫺外邊的燈火通明,雙臂伸直讓千冬歲幫忙綁好腰帶。

慶典的聲音彷彿心跳一樣,撲通、撲通、撲通,孩子開心的笑鬧聲,三味線錚瑽作響在空氣中飄盪。褚冥漾閉上眼,聆聽著這些聲音,暫時忘掉了煩惱。

鼻間竄過了千冬歲身上總是纏繞著的藺草香,清新的香味就和本人一樣,清高。

 

「好了。」

 

千冬歲往褚冥漾的腰際輕輕一拍,站起身向後退去。看著褚冥漾穿著一身深色的浴衣,其實他還是覺得淺色系比較適合。

 

「千冬歲,謝謝,」褚冥漾睜開眼,側過頭道謝:「每年都、」

 

每年?

去年的這個時後發生了甚麼事?

前年呢?大前年呢?

 

褚冥漾拼命的追朔過往,卻發現自己怎麼樣都想不起來過去曾發生的事情。就好像電影被硬生生截掉了某一段一樣,之後的故事理所當然,卻無法跟前面的劇情接續。

 

「漾漾?」

 

「每、每年都麻煩你了,千冬歲。」很快的恢復鎮定,褚冥漾搔搔頭,拿起放在一邊的面具,推開內室的紙門:「啊、走吧,今天有表演不是嗎?」

 

 

忽然覺得自己像在魚缸中的金魚,沒由來的褚冥漾就這麼覺得。默默的靜靜的在水中飄浮,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自己在想甚麼,想要甚麼,不想要甚麼。泡泡從自己的身邊過去卻不在意,卻不知道那些泡泡就是一個接著一個的向前的機會。就這樣漂浮在水中,自以為跟外界隔絕實際緊緊相連。

 

 

看完表演,千冬歲跟褚冥漾道別要他好好的玩。

緩步走到雪野家一棟塔狀建築物中。

木製彎曲的樓梯就像是龍一樣盤旋而上,拉起衣服下擺,他抬起腳踩上階梯,沉重的就像他的心情一樣。

每一階的樓梯都刻了不一樣的花紋,有花有草,褚冥漾看得入神。

直到他踏上了最高一層的最後一階階梯,他發現有一扇木雕大門。

推開木雕大門,他不意外會有強風吹進。舉起手遮住了眼前避免強風將髒東西吹進眼中。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了夢裡的假安地爾也就是那個小男孩正坐在地上觀望著下方。

大概是因為夢中的人跑到現實之中,褚冥漾愣住站在那邊發呆發愣了很久。

為甚麼三個字不斷跳進他的腦袋讓他一片混亂,直到小男孩冷冷的出聲。

 

「如果你想站在那邊站到天黑我也無所謂。」完全沒有回頭看褚冥漾一眼,他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坐下。」

 

聽見小男孩那麼說,褚冥漾也不好意思再站著,就盤腿坐在小男孩旁邊。

 

「你大概不信,對嗎?」褚冥漾坐下來沒多久,小男孩還是看著前方但卻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我即將要說的,你聽過就好,不必去猜測揣測些甚麼,也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舉起手制止了褚冥漾的發言,小男孩這麼說。

 

「打從存在開始,我就一直看著。」

 

「學園的一開始,無殿的三主簽下契約,帶來了精靈石,架構了建築,找來了精靈、惡魔、鳳凰、人類。我逐漸的甦醒,然後看著。沒有人知道我存在於哪裡,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我就只是看著。然後有一天,鬼族侵害了過來,我感到疼痛、不適,最後我幾乎痛到快要昏厥,但是我看著有個人明明已經死了卻還回來,最後另一個人抱著他被無殿三主之一給保護在身後。然後這些事情過了之後,我知道那個人回來了,被喚醒回來了。日子依舊過著,我也持續的看著,我看著他們兩個的互動,從一開始的算是朋友的關係逐漸走向將自己託付給彼此。但是戰爭又再次被掀起。可是這次的我看不見,因為戰場是在外面。」換了個姿勢,小男孩繼續說著:「然後有一天,戰爭爆發之後的有一天,醫療班推著那個重新醒來的人回來,另一個人再次抱著他,聲嘶力竭的痛哭著。學院可以無限復活,可是那個人的靈魂不見了,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不見了。沒有多久,我的地方出現了她。」

 

纖細嬌小的手指著遠方,褚冥漾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夢中的小女孩正坐在屋頂上,開心的看著下方玩樂的人們。

她的手臂依舊發白,但似乎益發嚴重蔓延到了肩膀以上。不過小女孩的臉上卻是笑著的,她看著在下方打鬧的孩子,其中一個摔倒在地,她還「啊!」的一聲臉露驚訝。

 

「很可愛,對吧?」

 

小男孩忽然笑了一聲,褚冥漾才回過神意識到小男孩是在對他說話。

 

「我所存在的地方其實是虛無一片,什麼都沒有,空空蕩蕩。但是有了她之後,多了一點新鮮的事情,她偶爾說著城裡我總是說著學校,她的身體不好一開始我並沒有注意到。但是有一天她忽然惡化,就像你看到的,她的手白化了。我很害怕……」然後小男孩換了一個姿勢,轉過來面對著褚冥漾:「我不想要她不見,因為這些年來我實在是太寂寞了。所以我們拼了命的找出原因,發現了關鍵就是你們。才會告訴你那些我們也不是很確定的東西。但其實我們是不能干預這些事情的,只是我太自私,希望她可以永遠和我在一起──縱然這卻違反她的希望。」

 

「看見了嗎?」小男孩舉起手指向遠方一角:「很快就會蔓延到雪野這邊的,我說的是毀壞。」

 

「……。」

褚冥漾看著遙遠隱沒天際的黑色沒說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呵……別哭。」

沉默了幾秒,直到小男孩的小手撫上褚冥漾的臉頰,他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淚流滿面。

 

「沒事的,把先前的那些警告、建議都忘了吧!」小男孩收回手看向還是坐在另一頭屋頂的小女孩,皺了皺眉,明明沒有在哭但聲音卻聽起來悲傷不已:「沒關係的。」

 

 

孩童快樂笑鬧跑過,木工敲擊著木板補強攤位帳篷,小販吆喝襯托出女孩如同黃鶯的笑聲和閒聊。

些許花瓣因為風捲而翻飛。

空氣緩慢的流動,氧氣好像被緩慢的抽走。褚冥漾倚著市集中心花園涼亭二樓的欄杆俯瞰著,又慢又用力的呼吸。

呼吸。

自己是真實的呼吸著呢。

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厲害了。還沒有崩潰發瘋只是趨於邊緣,換做其他人搞不好直接往下跳一了百了。

太多太快太亂。

全部都擠成一團,疊了又疊、纏了又纏,就像一首樂曲的前奏一樣絕不會多簡單明瞭。擋不住也拒絕不了,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他沒那麼聰明去理清頂多就是忍受力比別人強了些。

 

「好煩……」嘆了口氣,褚冥漾撐著頭看向先前被告知正逐漸毀壞的那一隅。前面一點是雪野家,再過來一點是史凱爾家,接著是市集,然後就是這裡了,城市的中心。

 

艷紅色和藍色的鯉魚旗在空中飄浮,順著風口的鯉魚口好像在笑著,但不知道是設計的關係或是什麼,看起來、又有點像哭。

 

「什麼東西好煩?」

 

一個聲音打斷褚冥漾嘗試瞇眼再將遠方看得更清楚的動作。

最想聽見卻最好別聽見的聲音。

 

 

「褚。」

 

 

 

鯉魚旗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有人開始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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